节 俭-《瓦尔登湖(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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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倘若有人试图建造一所房屋,他应该如我们新英格兰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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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聪明一点才好,以免将来他察觉他自己是住在一座工厂中,或住在一座找不到出口的迷宫中,或住在一所古老的博物馆中,或住在一所救济院里,甚至住在一个幽深的监狱中,以及一座富丽堂皇的墓穴中。其实再想一想,遮蔽并不是绝对必需的。我见过这镇上在潘诺勃斯各特河边的印第安人。他们住在用薄棉布制作的营帐里,四周的积雪约一英尺厚,我想倘若积雪更厚,可以为他们遮风挡雨的话,他们肯定更高兴。怎样才能维持我正常的生计,而又能保证我拥有自由去追求我热爱的事业呢?以前这个问题比现在更让我烦忧,令我庆幸的是,我现在已经变得冷漠麻木了。我时常看到,在铁路旁边躺着一只6英尺长、3英尺宽的大木箱,工人们把他们的工具锁在大箱子里。随后去睡觉,然后我联想到,所有觉得日子艰辛的人都可以花一美元买这样一只箱子,在上面打几个洞孔,让空气可以流进去,在雨天或是夜晚他可以躺进去,把箱盖关上,这样他的灵魂就获得了自由,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他喜欢做的事了。看起来这并不是很坏,也绝不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方法。
你可以自由自在,在夜晚长时间久坐而不睡觉;起身出去时,也不会遇到什么大房东二房东堵住你向你索要房租。有多少人因为必须支付一只更宽敞、更奢华的箱子的租金而烦忧至死,但是倘若住在这样一只箱子里的话,人是不会被冻死的,我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经济学作为一门学科,曾经受到无尽地鄙视和轻蔑,但它决不可被等闲视之。那些强健壮实的人,大部分时间在户外生活,他们曾在户外盖起一所舒适的房子,选用的材料几乎全部来自大自然现有的。马萨诸塞州垦区的印第安人的总督戈金,曾在1674年写下这样的话:“他们最好圆锥顶房屋的房顶是用树皮覆盖的,好处是看起来整洁清爽,严实而温暖,树皮是在干枯的季节从树上脱落下来的,趁树皮还青翠的时候,人们用很重的大木材把树皮压成巨大的木片……较差一点的圆锥顶房屋也是用灯心草织成的席子盖在房顶上,也很严实而温暖,只是没有前者那么美观耐看……我所看到的房屋屋顶,有的是60英尺长,或100英尺长,30英尺宽……我住在他们的屋子当中时,常常感觉它跟最好的英式房屋一样温暖。”
他接着又说到,印花的席子在室内通常是被铺在地上和挂在墙上的,各种各样的器皿摆放得错落有致。而且印第安人还会在屋顶上开个天窗,在上面放上一床席子,用一根绳子来控制开关,这就是他们的通风设施。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这样圆锥型屋顶的房屋最多一整天就可以搭盖好,同时也只要几个小时就可以把它摧毁,并重新搭建起来,每一户人家都拥有一座这样的房屋,或者拥有这样的房屋中的一个单间。
在蛮荒时代,每一户人家都有一座最好的房屋,以满足他们最基本而简单的需求。但是,我认为我下面所说的话才是千真万确地在描述这个社会。我认为虽然在天空翱翔的飞鸟都有巢穴,狐狸也有洞穴,甚至野蛮人都有草屋,但是在现代文明社会中,有房子住的家庭却只占半数。尤其是在文明高度发达的大城市里,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拥有房屋,绝大多数人如果想居者有其屋的话,必须得每年交给房东一笔租金。因为在夏天和冬天,房屋作为遮蔽的场所是必不可少的。这些租金,本来是足以购买到一个印第安人的草屋的,现在拥有它的人们却得为此付出一生贫困的代价。在这里,我无意把租房子与拥有一套房子的优势和劣势进行比较。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野蛮人拥有一套房屋是因为价廉,而文明人之所以选择租房子住,是因为他所拥有的资金买不起房屋。这时有人就会辩解道,值得同情的文明人只要支付租金,就会有地方住。这样的房屋与野蛮人的草屋相比较,岂不像富丽的皇宫一样?在乡村,人们每年要支付25美元至100美元的租金,才能得到经过数个世纪的发展才改良好的宽敞房间。房间里刷着清新的油漆,贴上墙纸,在涂刷泥灰的墙上挂着朗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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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还有百叶窗、铜质的水泵、弹簧锁、方便宽敞的地窖,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物品。但是,你会发现享受着这一切现代文明成果的可怜的文明人,却不如缺乏这一切现代设施的野蛮人生活得更为富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倘若说,文明就是人们生活条件的一种真正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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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否认这句话的正确性,虽然只有智者才能从这种完善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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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它肯定能证实,它不用哄
抬物价就可以把更好的房屋建造出来。我认为所谓的物价,就是用来交换物品的那部分生命,或者马上支付,或者以后支付。在这一带,一座普通的房屋大概要八百元。为了积攒起这一笔钱,一个劳动者大概要付出十年乃至十五年的生命,还必须没有家庭负担才行—
这是按照每一个人的日劳动价值为一美元来估算的,倘若有人赚得多一些,其他人就要赚得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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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往往要花费他的大半
辈子光阴,才能可怜兮兮地赚到他的一座草屋。假设他仍然是租房子住,那他也只是在两难之中作了一次值得商榷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野蛮人会不会用他的草屋来换得城市里一座皇宫般的住房呢?
1.朗福德(1753-1814),英国物理学家,建立现代热理论,伦敦英国皇家协会创始人之一。
也许有人认为,拥有多处房产,是为了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然而我认为对个人而言,这样做的益处仅仅是可以让他支付他自己的葬礼费用罢了,但是人们压根是用不着自我安葬的。或许这就是文明人和野蛮人一个重要的不同点吧!有人给都市人的生活制定了一套制度,不可否认这能促进我们更好地生活,这套制度的初衷是为了保存种族的繁衍能力,使种族的生活更趋于完美,但是它却以个人的生活为代价。所以我特此说明,为了获得这种好处,人们现在做出的牺牲是多么的巨大,而且我们完全可以不用作出任何牺牲就能获益颇丰。你说令人同情的穷人经常围着你打转,或者父亲吃了酸葡萄,孩子也感到口中酸水直冒,你说这些话居心何在呢?
主耶和华说,我指着我的永生起誓,你们在以色列中必不再有用这俗语的因由。
看啊,世人都是属于我的,为父的怎样属于我,为子的也照样属于我,犯罪的他必死亡。
当我想起我的邻居时,那些生活在康科德的农民们,他们的家境至少同别的阶层一样富足,我发现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人,都在这世上辛勤地工作了二三十年,或者四十年,他们这样拼命是期望能真正拥有他们的农场。这些农场有些往往是办理了贷款抵押,把它们作为遗产传给他们的后代的,有些则是向别人借钱而买下来的—
我们可
以把他们劳动成果的三分之一,看做是房屋的代价—
通常情况下,
他们一代又一代总也没能还清那一笔借款。毫无疑问,那贷款抵押的价格有时还高于农场的原价,结果农场本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担,但是到最后总是有人来继承它,正如继承人自己所说,他自己和这个农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我和财产评估员聊天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也不能一口气说出十二个拥有自己农场,并且没有任何债务负担的市民。倘若你想知道这些农场的情况,你可以去银行咨询一下抵押的情况。你会发现,完全依靠劳动来付清农场债务的人还真的是凤毛麟角,即使有这样的人,对所有的邻居来说,也是屈指可数的。我怀疑在康科德这一带连三个这样的人都找不到。
说到经商,绝大多数商人,甚至一百个当中大概有九十六个是注定要惨败的,农民亦如此。但是关于商人的失败,有一位商人曾经明确表示过,商人的失败大都不是由于血本无归,而是由于没有履行合约,因为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也就是说,失败是由于信誉的丧失。这样一来,问题就要复杂可怕得多了,而且令人不禁想到上面所说的那三个人的灵魂,说不定他们将来也是不可拯救的,也许比起那些老老实实的商场败将来说,他们会在更坏的情况下破产。破产啦、欠债不还啦,不过是一条条的跳板,我们大部分的文明就在跳板上翻腾纵跃,而野蛮人则是乖乖地站在饥饿这条无弹性的木板上。但是,米德尔塞克斯耕牛比赛大会,每年都会在这里定期举行,场面总是热闹非凡,让人感觉农业的发展状况还是不错的。
农民们一直费尽心思地想用比难题本身更复杂的手段,来解决生活中的问题。譬如为了他需要的鞋带,他开始在畜牧业中投机。他运用娴熟的技巧,用细弹簧精心设置好一个陷阱,想捕猎到“舒适”和“独立”,等他正要抬脚离开,谁知他自己的另一只脚倒落入陷阱中去了。他贫穷的原因正在这里。并且由于相似的原因,我们全都穷困不堪,虽然我们被华美的物品包围着,但却比不上野蛮人的千种安逸。英国诗人查普曼1歌吟唱道:
1.查普曼(1559?-1634),英国诗人,戏剧家,翻译家,译有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
“这虚假的人类社会—
—为了追求人世的宏伟
至高无上的快乐稀薄得如同空气。”
等到农民拥有了他梦寐以求的房屋时,他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富裕,倒是因此变得更加穷困,因为房屋把他束缚住了。按照我的理解,嘲笑与非难之神莫墨斯曾说过一句十分精辟的话,以反对智慧女神密涅瓦建一座房子,莫墨斯说她“没有把它建造成一座可以随意拖动的房屋,否则的话,就可以随心所欲把房子从一个卑劣的邻居那儿拖走了”;或许还可以追加一句话,我们的房屋建得是如此的不方便利用,它把我们禁锢其中,而并不是我们生活在里面。至于那些需要退避三舍的卑鄙的邻居,常常映射出我们可唾弃的“自我”。我知道,在这个镇上至少有一两户人家,几乎是期盼了一生要出售他们郊区的房子,打算迁到乡村去居住,但始终实现不了,只有等到生命结束的时候,他们才能重获自由。
即使最后大部分人能够拥有或者租得起那些经过种种改善的近代房屋,可是当文明促进了房屋改善的时候,它并没有同步改善居住在其中的人。文明将皇宫打造了出来,可是要改造出贵族和国王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都市人所心心念念的并不比野蛮人高贵多少,倘若他们花费大部分的时间来获取简陋的必需品和安逸的生活,那么他有必要比野蛮人拥有更好的住房吗?
但是,那少数贫穷的人们生活状况如何呢?或许我们会发现,他们中的某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境遇要比野蛮人好得多,而另一些人的境遇看起来则连野蛮人都比不上。一个阶级的奢华生活全靠另一个阶级的苦苦挣扎来维持。一边是富丽堂皇的皇宫,另一边则是落魄不堪的救济院和沉默寡言的贫苦人。数以百万的工人建造那些被用做法老国王陵墓的金字塔,可这些工人自己却只能吃些大蒜头来填满饥饿的肚子,并且他们死后连个像样点儿的葬礼都不会有。
刚完成皇宫上飞檐的泥水匠,在夜色中回家,大概是回到一个比草屋还不如的小草棚里。在一个文明随处可见的国家里,大部分居民的生活境遇并没有降低到如野蛮人那般悲惨。其实这样的想法无疑大错特错。我所说的还只是一些生活境遇很糟糕的贫穷人,还没有涉及到那些生活得恶劣的有钱人呢。要搞清楚这一点,不用把目光放得太远,只要看一下铁路旁边四处遍及的棚屋,这些在文明社会还没有得到改善问题就可以了。我每天散步时,看到人们住在这污浊不堪的草棚子里,整个冬天,门一直开着,因为只有这样光线才会射进来,火堆从未在他们的屋内燃起,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珍品,而男女老少的身体,由于长期为了抵御寒冷和贫苦而蜷缩一团,所以久而久之就变了形,他们的肢体和器官功能的发展也因此停滞不前。我们应该去看看处于这个境况中的人,这个世界所有伟大的工程都有他们的贡献。在英国这个世界工厂中,各个企业的工人们,也在为每个行业添砖加瓦。或许我也可以跟你讲一讲爱尔兰的情形,在地图上,这个地方是作为白种人的开拓地而被标志出来的。将爱尔兰人的身体素质,和北美洲的印第安人或者南海岛民,或者尚未和文明人接触而未堕落的野蛮人相比较吧。我一点都不曾怀疑,这些野蛮人的君主,跟大多数的文明人的君主,其实是一样聪明的。
他们现在的状况,只能证明文明社会含有如此之多的污垢和秽物!
现在,我不需要讲我们南方各州的劳动者了,这个国家的主要物品都是他们辛勤生产的,而他们本身也成了南方各州的一种主要产品。
但是,远的不说,我就说说那些被称为中产阶级的人的状况吧。
大部分人好像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一座房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他们不该穷困潦倒,但现实状况是他们却终身穷困潦倒,因为他们总奢望有一座和他们邻居一样的房屋。仿佛你只能穿裁缝给你裁剪的衣服,棕榈叶的帽子或者土拨鼠皮制作的软帽,对你来说,穿上就是一种耻辱了。所以你只能对着生活的艰辛不断发表感慨,因为你无力购买一顶皇冠!要建造一座比我们所拥有的,更方便、更奢华的房子不是没有可能的,但大家都必须要承认,我们都买不起。为什么我们总是琢磨怎样获得更多的东西,而不能偶尔接收少占有了一些东西呢?难道要那些令人尊敬的公民们,严肃地用他们的言传身教,来教导年轻人在年老死亡之前就准备好许多双多余的皮鞋或许多把雨伞,还有空荡的客房,来招待将来参加葬礼的客人吗?为什么我们的家具不能如阿拉伯人或印第安人的那样简单实用呢?我们把民族英雄尊称为天上的使者,给人类带来奇妙礼物的使者。每当我想起他们的时候,我就会思索良久,我觉得他们的足跟后面,哪会有什么奴仆随从,哪会有什么装载着时尚家具的车辆。倘若我们在品德和智慧上优于阿拉伯人,那么我们的家具也该比他们的更为复杂!倘若我同意上面这种说法,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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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不是一种变相的同意吗?现在,我们的房屋被堆满的家具给弄脏了,一位优秀的家庭主妇宁愿把大多数家具扔进垃圾箱,也不愿在清晨让灰尘落满了家具。清晨的工作啊!
在淡红色的晨曦中,唯美的音乐里,世人该做何种清晨的工作呢?我桌子上摆着三块石灰石,我每天都非得擦拭它们一遍不行,当我察觉到这点后,令我非常震惊。我思想中的灰尘还来不及擦拭呢,于是我厌恶地把它们扔到了窗外去。你看,我有什么资格配得上一栋带家具的房子呢?我宁愿露天闲坐,因为青翠的草叶上面没有灰尘,当然人类已经践踏过的地方不算。
骄奢淫逸之人开创了时尚求新的潮流,成群结队的人在后面趋之若鹜。当一个旅行家投宿在所谓最豪华的房间里时,他就会发现这点。
因为客店的主人们立即把他当做萨丹纳帕勒斯1
来招待了,倘若他接受
了他们的盛情款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丧失男性气概。我想到在火车车厢里,我们宁愿花很多的钱在奢侈的装饰上,也不愿多关心行车是否安全和快捷,结果安全和便捷都顾及不到,车厢倒成了一个豪华的客厅,有铺着软垫的睡椅,土耳其风格的厚榻,遮阳的窗帘,还有各种各样东方的摆设装饰,我们都把它们挪到西方来了。那些花样,本来是为天朝帝国的天子嫔妃、后宫佳丽发明的,连乔纳森听到他们的名字都应该感到羞耻。我宁愿坐在一个只容我一人占有的南瓜上,也不愿意挤坐在天鹅绒的软垫上。我宁愿乘坐一辆牛车,随心所欲地来去自如,也不愿意乘坐豪华的游览火车去天堂,沿路呼吸着污浊的空气。
我们的祖先生活模式得简单极了,赤身裸体,这样起码有一个好处,他还是大自然当中的一个旅客。当他吃饱睡足时,便可以神清气爽地再继续他的行程。你看,他在苍天的帘帐下面休息,他不是翻越山谷,就是跨过平原,或者攀登高山。然而,看啊!人类已经成为他们手中工具的工具了。独立存活这世上的、饥饿时就采摘果实食用的人,已经进化成一个农夫;而倚靠在树荫下休息的人已经演变为了一个管家。我们现在已经不在夜晚露营,我们已经定居在大地之上,却也早已忘记了天空。我们信奉基督教,但只是将它当做一种改良农业的办法。我们已经在尘世中建造好了家宅院落,之后便开始建造家冢坟地。最优秀的艺术作品都在力图表达人类从这种境遇中挣脱出来,解放自己的状态,但我们的艺术效果只是为了将我们这卑下的遭遇渲染得更为舒适一些,而那更高级的艺术境界反而被遗忘了。实际上,美术作品在这个村子里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即使有些作品被流传了下
1.萨丹纳帕勒斯,传说中的亚述国王,以其奢侈的生活方式闻名。
来。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住房和我们的街道,都不能为这些作品提供一个合适的展示之处。连挂一张画的钉子都没有,更别提一个承载英雄或圣人雕像的架子了。每当我想起我们住房的建筑过程,想起要如何付清这笔款项或者是那些仍没有交付的欠款时,以及接下来的日常生活要如何继续支持下去的时候,我就不禁暗自疑惑,为什么当客人赞赏壁炉架上那些精致的陈旧饰物时,地板不会突然塌陷,坠落到地窖中去,一直跌到坚硬的、厚实的地基上。我不能对这样的景象视若无睹,人们一直在朝着所谓富裕而优雅的生活跳跃,我对那些装饰生活的美术品没有一点欣赏之情,我集中精神关注人们的跳跃,想到人类的肌肉所能达到的最好的跳高纪录,还是由居无定所的阿拉伯人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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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他们能从平地上跳起25英尺之高。倘若没有东西支撑的话,即使跳到了这样的高度,人也还是要跌下来的。所以,我想问问那些不怎么体面的产业主,第一个问题是,谁喂饱了你?你是那九十七个失败者之一呢,还是那三个成功人士之一?回答完这些问题,可能我会去观赏一下你那些华丽而无用的玩物,品味一下它们的装饰风格。车子套在马前面,既不耐看,也不实用。在你用精美的装饰物粉饰房子之前,还必须刮去一层墙壁,就像刮去一层我们的生命,同时还要有服务到位的家政管理和美妙的生活当做底子。可是你要搞明白一点的是,美好的趣味最好在户外培养,在那里既没有住房的束缚,也没有管家的制约。
老约翰逊1在他的《神奇的造化》中,谈到了与他同时代的那些到达这个城镇的首批移民,他对我们说:“他们在山脚下,挖掘窑洞,作为第一个庇护所,他们把挖掘出来的泥土高高地堆在木材上,在最高的一边,生起冒着滚滚浓烟的火,烘烤着泥土。”他们并没有“给
1.
爱德华?约翰逊(1598-1672),美国早期历史学家,著有《天国之救世主在新新英格兰之神奇的造化》,简称《神奇的造化》。
自己建造房屋”,他讲到,直到“上帝赐福,大地生产了富足的面包给他们充饥”,但是第一年的收获却令人失望,“他们被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心节食”。1650年,新尼特兰州州秘书长用荷兰语写过一段话,更加详尽地告诉准备向那里移民的人们那里的情况,“新尼特兰人,特别是新英格兰人,最初是无法依照他们心中所想来建造农舍的,他们在地上凿开一个像地窖一样四方的、六七英尺深的大坑,长短随个人所需,之后在墙壁安装上木板,然后用树皮填充木板中间的缝隙,避免泥土脱落,地面是用木板做成的;他们还用木板制作天花板,架起了一个斜梁的屋顶,在上面铺上树皮或绿色的草皮,这样他们整个家族就可以住在这个温暖而干燥的地窖里两至三年,甚至是四年。你还可以想象,在这些地窖中,甚至还隔出了一些小单间,当然这要把家里的人口数目考虑进去。新英格兰的达官要人,在殖民开始的最初时期,也是住在这样的地窖里面,主要原因有两个:第一,不用建造房屋可以节省时间,以免下一季粮食不足;第二,不希望挫伤他们成批从本国雇来的劳工的期望。三四年之后,当田地已适合播种耕作了,他们才会耗费上千元的钱给自己建造漂亮的房子。”
我们的祖辈这样做,可以看出,他们起码是非常谨慎的,他们的生存准则似乎把最紧迫的急需放在第一位了。那么现在,我们最紧迫的急需得到解决了吗?一想到要给自己置办一幢豪宅,我就深感麻烦,头疼脑大。如此看来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还没有诞生出相应的人类文明,所以导致我们迄今还被迫缩减我们的精神食粮,缩减的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祖辈节省面粉的程度。这并不是说所有关于建筑的美化装饰,都要在开始建造的时候被完全忽略掉;而是说我们可以把房子里与我们的生活有密切关系的那部分装修得精致一些,就如贝壳的内壁一样,但切不可搞得过于夸张。但是,唉!我曾经参观过一两幢房子,它们内部的装修风格实在令我不敢苟同!
显而易见,我们今天尚未退化到住窑洞、住草屋,或者身披兽皮的程度,这自然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才换来的便利,所以人类的聪明才智与工业对社会发展的贡献也还是应该赞扬的。在我们这一区域,木板、木瓦、石灰、砖头与可以居住的山洞、整条的圆木、大量的树皮、黏土,还有平薄的石片相比更容易得到,也更价廉。我说得相当专业吧,因为我既熟知理论,又了解实际情况。倘若我们稍微聪明一点儿,就可以利用这些原料,使得我们比今天的首富还富有,从而让我们的文明成为一种庇护。文明人也不过是更为老道、更为睿智一些的野蛮人而已。不过,我还是赶紧来讲述我自己的实验吧。
1845年3月末,我借来一把斧子,走进瓦尔登湖边的森林中,到达我准备建造房子的地方附近,开始砍伐一些像箭矢一样高耸入云的白松,它们还是些幼松,做我的木材正合适。最初如果不想东挪西借,这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但这或许是唯一的一条路了,而且还可以让你的朋友们对你所做的事产生兴趣。斧子的主人,当他把斧子递到我手上的时候,叮嘱我说这是他的掌上明珠;然而当我还给他的时候,斧子变得比以前锋利多了。我把工作的地点设在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山侧,极目望去,满山的松树,越过松林,湖水就铺陈在眼前,站在屋里还能望见林中一小块空旷的地方,小松树和山核桃树呈现出勃勃生机。湖水凝结成冰的冰面,还没有完全融化,融化的几个地方,看上去黑漆漆的,而且还向外渗着水。我在那儿工作的几天,天空还飘过几阵小雪。当我走在回家的途中,从林中走到铁道上的时候,可以看见一大片黄沙地一直延展至远方,在蒙蒙的雾气当中不断地闪烁,铁轨也在春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而且,我听到云雀和其他的鸟雀都相聚于此,和我们共同开始迎接这新的一年。那是快乐的春天,让人们感到郁闷的冬天正在跟冰块一样地融化,而冬眠的生命也开始苏醒了。有一天,我的斧子柄掉了,我砍下一节青翠的山核桃木削成一个楔子,并用石头把它敲得紧紧的,随后把整个斧子泡在湖水里,为的是让那木楔子胀大一些,就在这个时候我眼见一条赤练蛇窜入水中,我的存在并没有惊扰到它,它徜徉在湖底,大约有十五分钟,竟和我在那儿待的时间一样长久,可能它还没有从冬眠的状态中完全恢复过来。依我看,目前人类身上还残留的低级而原始的状态,也是出于冬眠的原因吧;但是人类倘若感到春风的轻拂,他们便会从冬眠之中苏醒,他们也必定会跃升到更高级、更脱俗的生命中去。从前,在降霜的清晨,我见过路上躺着一些蛇,它们的身体还有一部分僵硬、不灵活,还在静静地等待温暖的太阳把它们唤醒。4月1日下雨了,冰开始融化,这天早晨大部分时候天气雾蒙蒙的。我听到一只离群的孤雁在湖上探寻,像迷途一样哀鸣着,如雾的精灵一样。
我像这样一连好几天,用那短小的斧子,砍伐树木,削修木料、支柱和椽木,并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思想,更不用提什么学究式的思维了,我只是自己吟唱—
人们自夸懂得不少;
看啊,他们长出了翅膀,
百种的艺术和科学,
还有千种的技巧;
其实只有拂面而过的风
才是他们全部的知晓。
我把主料砍成6英寸见方,大部分的支柱只砍去两边,椽木和地板也只砍一边,余下的都还留着树皮,所以它们与木锯锯出来的木料相比较,是同样的笔直,而且更为结实。每一根木料上我都凿出了榫眼,在木料的顶端削出了榫头,这个时候我借到的一些工具帮了我大忙。
我每天在树林中的工作时间不会太长,但是,我经常把我的牛油面包带去做午餐,在中午休息时还阅读裹着它们的报纸上的新闻。由于我手上有一层很厚的树脂,当我坐在被砍倒的青松枝上,手上树脂的芳香就浸染到面包上。在我砍伐树木期间,松树是我亲密的朋友。虽然我砍伐了几棵松树,但依然没有和它们结仇,反而和它们更加亲密了。
有时候,在林中散步的人会被砍伐树木的声音吸引过来,那时我们就面对着碎木片愉快地闲谈。
我的工作进行得一点也不紧张,我只是努力地去做而已,到了四月中旬,我的屋架全部完工,完全可以直立起来了。我已经向詹姆斯?柯林斯买下他的棚屋,目的是使用他的木板。他是一个在菲茨堡铁路上工作的爱尔兰人,他的棚屋被认为是与众不同的好建筑。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好出门去了。我在外面随意地走动,看不到屋里面的样子,只看到窗户深邃而且很高,屋子看起来有点狭小,有一个三角形的屋顶,其他的就看不到了。棚屋四周堆积着5英尺高的垃圾,宛如肥料堆。虽然屋顶被太阳折射得弯弯曲曲,而且已经有些焦脆,不过还是最完整的一部分。房子没有门框,门板下打通了一条通道,是方便常年乱耍的群鸡。柯夫人走到门口,邀请我到室内去看看。我一走近,母鸡也被我赶进室内了。屋子里光线不足,显得暗淡压抑,大部分的地板都不干净,湿乎乎的,发粘还有些晃动,木板到处都是,这里一条,那里一条,不能搬,一搬就裂。她点亮了一盏灯,指给我看木屋内的屋顶和墙壁,以及一直延伸到床底下的地板,柯夫人告诫我不要踏进地窖里,但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两英尺深的垃圾坑。引用她的话就是,“头顶上还有四周,全都是质量不错的木板,窗户也蛮好的,”
—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简单的木框,现在已经成为猫出入的必经之路了。那里还有一只火炉,一张床和一个可坐的地方,一个在那里诞生的婴儿,一把丝质的太阳伞,还有一面镀金的镜子,以及一只崭新的咖啡豆研磨机钉在一块橡木板上,这就是我看见的全部。詹姆斯回来之后,我们的交易立即就谈好了。当天晚上,我付了4美元25美分订金,因为他在明天清晨5点搬家,我得确保他不会再把什么东西卖给别人,6点的时候,我就可以拥有那座棚屋。他说,趁早来最好,在别人还没有来得及在地租和燃料上提出某种不确定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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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肯定过分的要求之前赶到。他对我说这是唯一的额外开支。等到6点的时候,我在路上遇见了他和他的一家人。
一个巨大的包裹,全部的家当都在其中—
床、咖啡豆研磨机、镜子、
母鸡
—
没有猫;后来猫跑进了树林,成为了一只野猫,再后来我又知道它触碰了一只捕获土拨鼠的夹子,结果命丧黄泉了。
在当天早晨,我就动手拆卸了这个棚屋,拔出钉子,把木板用小车搬运到湖边,整齐地摆在草地上,让太阳再一次把它们晒干,好恢复原状。在我驱车经过林中小径时,一只早起的画眉为我送来了悦耳的歌声。年轻人帕特里克偷偷地告诉我说,一个叫西莱的爱尔兰邻居,在装车的时候把还有利用价值的、没弯的、可以用的钉子、骑马钉,还有大钉子都拾掇进自己的口袋里了。待我回到我的棚屋看见我的邻居时,只见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得意扬扬地昂着头、愉悦地观赏着那一堆废墟,他就站在那儿,正如他所说,没有工作可做。他在那里就是一个观众,在他眼里,这些琐碎、微不足道的事情看上去就如特洛伊城众神的撤离一样。
我在一个向南倾斜的小山坡上挖好了我的地窖,6英见方,7英尺深,有一只土拨鼠也曾经在那里挖好了它的巢穴。我剔除了漆树和黑莓的根,还有植物在土壤深处的痕迹,一直挖到触碰到一片沙土层,这样的话,即使冬天再冷,土豆也不会被冻坏的。它的四周是逐渐倾斜的,我并没有给它砌上石块,因为太阳根本照不到它,也没有沙粒滑落下来。这个工作从头到尾只花费了我两个小时。我对于挖土十分有兴趣,几乎在任何纬度上,人们只要往地下挖掘,都能得到一样的温度。甚至在都市里、最豪华的住宅中,也还是能找到地窖的身影,人们在里面储存他们的块茎植物,如古人那样,即使将来地面上的建筑完全坍塌,很久以后,后辈人还是会看到它残留在地面上的凹痕。
所谓的房屋,只不过是进入地洞的一个走廊而已。
最终,在5月初,我找到一些熟识的人过来帮忙,他们帮我把屋架立了起来,其实我完全可以自己把屋架立起来,但是我想借这个机会来和我的邻居联络一下感情。没有人比我更幸运,可以拥有这样的人来帮助我竖起屋架。我相信,将来有那么一天,大家还会一起来竖立一个更高的建筑。7月4日,我住进了我的房屋,直到这时屋顶才装上,木板才钉齐,之前削好薄边的这些木板才最终搭接在一起,日后防雨肯定是毫无问题的。但是在钉木板之前,我在屋子的一端已经砌好了一个烟囱的地基,所用石块足有两车之多,都是我亲自从湖边一块一块抱上山来的。可是一直到秋天,耕完地之后,我砌烟囱的工作才完成,而且正好赶在必须生火取暖之前,而之前我总是一大早就起床在野外的草地上做饭,而且我认为这种做饭方式是比其他方式更方便、更诗意一些的。倘若面包正在烘烤的时候起风下雨,我就会在火上撑起几块木板,躲藏在木板下面,继续烤我的面包,像这样我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那些日子里我手上的活儿挺多的,相对而言,读书的时光就少了很多,不过地上的破纸片,或者单据,甚至台布上的零星纸片,都能让我开心无比,宛如在阅读《伊利亚特》一样。
倘若大家在建筑房屋时比我谨慎小心,也是值得的。譬如,首先想好门和窗、地窖或者阁楼在人的天性中占据着什么地位,除了目前的需要之外,在你找出更好的理由之前,其实你永远也不需要建立什么地上的建筑。一个人建造他自己的房屋,就跟一只飞鸟筑巢有同样的道理。有谁能知晓呢,如果大家都亲手建造自己的住房,又都简朴、忠实地用食物喂饱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那么作诗的才能才会淋漓尽致地得到发挥,就如那些飞禽,在它们筑巢的时候,歌声可是遍及了整个森林。但是,啊!我们讨厌八哥和布谷鸟,它们经常占据着其他飞鸟的巢下蛋,那聒噪的、刺耳的鸣叫声并不能使路人听了感到快乐。
难道我们打算永远把建筑的快乐移交给木匠工人?在人们大多数的经历中,建筑又算得了什么呢?在我一生遍及的所有地方,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人正自己建造自己所住的房屋,而这项工作是如此的简单、自然。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社会之中,不单裁缝是种种职业中的一种,还有布道者、商人、农民等等各种各样的职业,而这种职业分工要到何种程度才会结束?最后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毫无疑问,有人可以代替我来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倘若他这么做是为了阻止我独立思考,这就不是我所期待的了。
确实,在我们国家有一种人,被称为建筑师,起码我听说过一位建筑师心中怀着这样一种想法,他想让建筑上的装饰物具有一种真实的核心、一种存在的必要性,因而好像就有一种美,仿佛这是神灵给他的指示。从他的立场来看,这是不错。但实际上他比普通美术爱好者稍微高明那么一点儿。一个建筑学上意气用事的改革者,是不从地基做起的,而是从飞檐入手。只在装饰中放一个真实的核心,就如在糖拌梅子中放进一颗杏仁或者一粒香菜子—
我总觉得吃杏仁、不吃
糖对健康更好
—
他却不想一下在房屋里面住的人,可以把房屋建造得内外绝佳,而根本不用去操心什么装饰。每个聪明睿智的人都会赞同装饰只是表面功夫,仅仅是属于皮肤上的东西—
乌龟拥有花纹的
甲壳,贝类拥有光泽的珠母,住在百老汇的市民拥有三一教堂一样,有必要签订合同吗?一个人与他房子的建筑风格无关,就好像乌龟跟它的甲壳没有关系一样;当兵的人也不用那么无聊,把自己勇气的真实颜色涂抹在旗帜上,那样做的话,敌人会明了的。在生死关头上,他肯定要脸色发青。依我看来,这位建筑师就好像趴在高高的飞檐上,欲说还休地向他粗鄙的住户念叨着他那模棱两可的理论,实际上住户比他渊博得多了。
我现在所见识到的关于建筑学的美,使我明白了它是由内而外逐渐散发出来的,这种魅力是从居住其中的人的需求以及他的性格中散发出来的。居住者是唯一的建筑师—美来自他潜意识的真诚和高尚的心灵,至于外在的那些,他一点儿没考虑过;这样的美倘若注定要发生的话,那他已浑然不觉地拥有了生命之美。在我们的国家,按照画家们的品味来看,最有韵味的住宅往往是穷苦人民所居住的那些毫无修饰、卑微简陋的木屋和农舍;房屋的别致精美,不是体现在外表上的种种特性,而是取决于居住其中的人们的生活方式;同样生动有趣的房子,还要算上市民们在郊外的那些箱形木屋,他们的生活简单而质朴,正如想象中的一样,他们的房子没有一点矫饰造作的风格。建筑上的大部分装饰都显得空洞没有意义,一缕九月的微风就能把它们吹掉,仿佛吹落借来的羽毛一样,对建筑本身丝毫没有影响。不需要在地窖中储藏橄榄与美酒的人,没有建筑学的知识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倘若在文学作品中,我们也如此刻意地追求华丽与唯美,倘若我们《圣经》的创作者,也和教堂的建筑师一样耗费许多时光在飞檐上,那么情形又会如何呢?那些从事文学和艺术创作的人以及教授们,就是如此刻意修饰的。当然,人在思考几根木棍是斜放在他上面还是放在他下面,他的箱子应粉刷上什么颜色,这里头还是有一点象征意味的。严格意义上说,他把木棍斜放了,箱子粉刷上颜色了;可是在精神和身体已经分开的情况下,那他就像在打造他自己的棺材一样—这里所说的就是坟墓建筑学—而“木匠”只是“制棺者”的别名罢了。
曾有人对我说,当你在失望中,或者对人生悲观消极的时候,抓起脚底的一把泥土,把你的房子粉刷成它的颜色吧!这难道是因为他想起他那狭长的房子了吗?他可是要在那房子里与世长辞的啊!那就抛一个铜钱来决定一下好了,他肯定有非常多的空闲时光。为何你要抓起一把泥土呢?倘若用你皮肤的颜色来粉刷你的房屋岂不是更好?
让房屋呈现一种苍白的颜色,或者像为你羞红的颜色好了。这可以说是一个改变村子房屋建筑风格的发明,倘若你找到了适合我的装饰,我一定会采用它们。
在入冬之前,我建造了一个烟囱,并且在房屋侧面钉上了一些薄木板,因为这些地方已经不能挡雨了,这些薄木板是我从原木上砍下来的,虽然不是很完善。但在我用刨子将它两旁刨平之后,看上去好多了。
这样我拥有了一个密不通风,四周都被钉上了薄木板,抹上了泥土的房子。它10英尺宽,15英尺长,支柱高8英尺,有一个阁楼,一个单间,在房子四面各有一扇大窗,两个通气门,房子末端有一个大门,正对大门处我用砖砌了一个火炉。在建造这栋房子时,我购买的原材料都是按普通价格来支付的,又因为房子是我亲手搭建的,所以人工费用可以不计算在内,建造这栋房子的全部花费我写在了下面。我描述得这样的详细,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准确地说出来,他们的房子终究耗资多少。我也不知道是否存在这样的人,能把建造一个房子要使用的各种材料以及相应的价格说出来,即使有,也是凤毛麟角—
木板…………………………8.035美元(大多数是旧木板)屋顶和墙板用的旧木板……4.00美元板条…………………………1.25美元两扇旧窗带玻璃……………2.43美元一千块旧砖…………………4.00美元两桶石灰……………………2.40美元(买贵了)绳子…………………………0.31美元(买多了)壁炉用铁条…………………0.15美元钉子…………………………3.90美元铰链和螺丝钉………………0.14美元门闩…………………………0.10美元粉笔…………………………0.01美元搬运费………………………1.40美元(大多自己搬运)合计…………………………28.125美元
所有材料的费用我都列在了上面,除了原木、石头、沙子。这些原料是免费的,这是因为我在公共地带占地盖房应享受这样的权利。此外,我还用房屋的剩余材料搭建了一间侧屋。
我本打算造一栋房子给自己,一定要比康科德大街上任何一栋房子都要宏伟和华丽—假如它能像目前的这间一样带给我那么多快乐,而且花费也不是很大的话。
因此我发现,希望有个栖身之所的学生,完全能够获得一所终身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所耗资金也不会高于他目前每年支付的住宿费呢!倘若说,我有点夸大其词,那么我想解释的是,我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人类而夸大;我的缺点和前后前后不一并未对我的言论的真实性有丝毫影响,虽然我有不少矫饰和伪善的地方,那就如麦子上难以打掉的糠秕一样,我也跟其他人一样为此感到遗憾,但是我还是要畅快地呼吸,在这件事上挺直我的腰杆,这能使我的心灵和身体都感到极大的愉悦;而且我暗下决心,决不卑躬屈膝地做魔鬼的代言人,我要试着站在真理这边。在剑桥学院,一个学生住的房间,只比我这房稍大一点儿,但是住宿费每年就是30美元,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建造了相连的32个房间,赚足了钞票,房客却不得不忍受邻居众多所带来的嘈杂和生活上的不便,大概还被逼住在四层楼上呢。因此我想到,倘若我们能在这些方面有良好的改善,不仅教育资金的投入可以减少,还可以早点完成大部分的教育工作,而且像是为了接受教育而不得不拿钱交学费这样的事肯定也将逐步消失。
在剑桥或其他学校的学生为了获取必要的便利,付出了自己或他人巨大的生命代价,倘若双方都适当地处置这一类事情,那只需要花费原来的十分之一就足够了。学校收费的东西,往往不是学生最需要的东西。譬如,学费在学生的求学账目中是一笔庞大的支出,而学生与同时代的最有涵养的人接触,并从中获得更有价值的教育却勿需花钱。一个学院成立的方式,往往是先弄到一批捐款,数量不限,然后盲目地按照分工的原则,一笔一笔的分下去,分到不能再分了为止。这个原则实在是需要审慎施行的—招揽了一个承办这个项目的承包商,然后他又聘用爱尔兰人或其他地方的工人,再然后就奠基开工了。之后,学生们就得适应在这里面住,而为了这一个决策的失误,一代代的学子就得付出不菲的学费。我认为,学生或那些想从学校中有所收益的人,如果能自己动手来奠基动工,情况就会好许多。
学生们得到了他们奢望的休闲与安逸,按制度规定,他们逃避了人类必需的劳动,获得的只是令人羞愧的、没有任何好处的悠闲,而如何把这种悠闲转化为丰富的生活经验,他们却并没有学到。“但是,”
有人说,“你不会是建议学生不该用脑,而是通过劳动去学习吧?”
我的建议不完全是这样,我建议的东西他应该再多琢磨一下;我建议他们不应该把生活当做游戏,或只是把生活作为研究的对象,人类社会还要花费巨大的代价供养他们,他们应该始终如一地热爱生活。除了那些随时可以进行生活实践的年轻人,因为对他们来说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学习生活呢?我想只有这样才能像数学一样磨砺他们的心智。举例说明,假如我希望一个孩子了解一些科学文化知识,我就不愿意让他走我的老路,将他交给附近的教授,教授什么都会传授,什么都会让孩子练习,但就是不传授他生活的艺术,更别说练习生活的艺术了,那儿只是通过望远镜或显微镜来观察世界,却从不告诉孩子用肉眼来观察。学习化学,却不学习面包是如何制成的;或者学习机械学,却不会实际操作机械;发现了海王星的新卫星,却没有察觉自己眼睛里的微尘,更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是一颗流浪的卫星;在一滴醋中观察着怪物,却对他四周的那些怪物毫无察觉,而且自己就要被吞噬了。
假如一个孩子自己开凿出铁矿石来,自己熔炼它们,并把他所需要明了的知识都从书本上查询出来,再自己动手制一把折刀;相反,另一个孩子在冶金学院里上冶炼技术课,同时他的父亲又赠给他一把罗杰斯牌折刀,想想一个月下来,哪个孩子进步大呢?哪一个孩子会躲避折刀的锋利,以免割破手呢?在我离开大学时,有人告诉我说他已经学过航海学了!这简直令我吃惊不已。实际上,只要我到港口亲自实践一下,我就会获得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即便是贫困的学生也要学政治经济学,但是生活经济学—可以说是哲学的同义词,却从没有在我们的学院中被认真地传授过,结果造成了这个局面:儿子在学习亚当?斯密1、李嘉图2和萨伊3的经济学说,父亲却在无法摆脱的债务泥泞中挣扎。
关于我们的学院,它拥有上百种“现代化设施”;人们很容易对它们抱有幻想,但这并不能总起到一种积极的影响。魔鬼在很早的时候就投资入股,之后又源源不断地加股,因此他将永无休止地索取利息,直到最后。我们的发明创造往往只是精美的玩具,它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把我们从严肃的事情上拉开。这些发明只是对无法改进的目
1.亚当?斯密(1723-1790),苏格兰人,经济学家,古典政治经济学的代表。
2.李嘉图(1772-1823),英国经济学家,古典政治经济学代表。
3.萨伊(1767-1832),法国经济学家。
标提供一些改进的手段而已,实际上这个目标是很容易实现的,如同直通波士顿或者直通纽约的铁路一样。从缅因州到得克萨斯州我们急切想要搭建一条磁力电报线,但是从缅因州到得克萨斯州,大概不需要发什么重要的电报。就像一个男子热情地要和一位著名的耳聋妇人交谈,他被引荐给她,助听器的一端都握在手中了,他却想不起来要对她说什么。好像主要的问题仅仅是要快速表达,而不是要理智表达。
我们迫切地准备在大西洋底下开通隧道,期望让旧新闻快跑几个星期,迅速到达新世界,但是美国人耷拉着的大耳朵接收到的第一个信息,也许是阿德莱德公主患上了百日咳之类的八卦新闻。总而言之,一分钟跑一英里的骑马人决不会随身带着最重要的信息,他不是一个传教士,他来回奔跑的目的也不是贪吃蝗虫和野蜂蜜。我怀疑英国著名赛马奇尔德斯是否运过一粒玉米到磨坊去。
有一个人和我说,“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攒钱;你热爱旅行;这样你今天就可以乘坐轿车去菲茨堡,见见世面。”但是我比他说的更睿智一些。我已经了解到徒步旅行是最快的旅行。我便对我的朋友说,我们不妨比试一下,看谁先到那里。距离是30英里,车票是90美分。这几乎是一天的工资了,我记得,在这条路上工作的人一天只拿60美分。那么,我现在开始徒步出发,不用到晚上,我就会到达目的地;一星期以来,我的旅行速度都是这样。再看看你,那时候你在挣路费,假如正好找到一份应急的工作,明天的某一刻你也许到达了,或许晚上就会到达。但是你不是去菲茨堡,而是花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在这儿工作。显而易见,倘若铁路环绕全世界一周,我想我还是能抢在你的前面;至于说开开眼界,增加点阅历,那我实在不敢苟同。
这便是一条普遍的规律,无人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至于铁路,我们可以说它是四通八达并且无限延展。人们想得到一条绕地球一周的铁路,就好像是把地球的表面挖平一样。人们稀里糊涂地相信着,倘若他们继续合股经营,铲子这样继续不停地铲下去,火车终究会到达某个地方的,以后去那里不用花多少时间,也不用花多少钱。但是当成群的人拥向火车站时,售票员喊着“乘客上车!”烟尘渐渐在空气中散去,喷发的蒸气慢慢凝结成水滴,你会发现只有少数人上了车,而剩下的人都被车碾压过去了,这就是所谓的“一个惨不忍睹的事故”,将来也会如此。
毫无疑问,赚到了车费的人,最后肯定能乘坐上火车,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还活在世上,但是说不定那时候,他们早已失去了开朗活泼的个性和旅行的想法了。耗费生命中最宝贵的时间去挣钱,目的是为了在最不宝贵的时间里安享一点可疑的自由,这让我想到了那个英国人。他为了实现回英国过上诗人般生活的梦想,他首先跑到印度去淘金,而实际上他应该立马搬进破旧的阁楼里才是上策。“什么!”一百万个爱尔兰同胞从大地上每个草屋里发出呼声,“我们修筑的这条铁路,难道不好吗?”嗯,我答道,比较起来是好的,也就是说,你们很可能搞得更糟;但是,作为你们的兄弟,我更希望你们找到比挖掘泥土更好的事情来度过你们的光阴。
在我的房子建成以前,我就希望用老实而又愉快的方法,挣个10美元或者12美元,以支付我的额外开支。因此我在房子旁边两英亩半的沙地上种了一些蔬菜,主要是蚕豆,还种了一些土豆、玉米、豌豆和萝卜。我一共拥有11英亩地,这片地大部分生长着松树和山核桃树,上一季土地价格是一英亩8.08美元。有一个农民说这片地“没有什么用,只好养了一些聒噪的松鼠”。我并没在这片地上施肥,因为我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仅仅是暂时居住在这片公共土地上的人,我不希望耕种如此多的地,也就没有立刻把全部的地都翻耕一遍。我犁地时,挖掘出许多树根来,让我很长时间都不缺柴烧,这就留下了几小块没有耕作过的沃土。夏天的时候,蚕豆长得异常旺盛,很容易就能识别它们。我其他一部分燃料来自房屋后枯死的、滞销的树木,还有湖上顺流漂下的木头。为了耕地,我不能不租来了一组犁地的马匹,还雇佣了一个短工,但还是我亲自掌犁。第一季度,我的农场支出主要用于工具、种子和雇工等方面,一总14.725美元。玉米的种子是别人赠送的,种子实际上花不了多少钱,除非你种得很多。我收获了12蒲式耳
1
的蚕豆,18蒲式耳的土豆,另外还有一些豌豆和玉米。黄玉米和萝卜种的太迟,收成无几。农场的全部收入是:
23.44美元
减去支出14.725美元
结余8.715美元
除了我已经消费掉的,手头存储的一些产品大概约值4.5美元。我手上的存货,已超出了我自己不能种植的一些蔬菜的价值。考虑过一切之后,我想了一下人的心灵和时间的重要性,虽然这个实验花费了我很少的时间,不,甚至一部分就因为它时间短暂等特点,我可以深信不疑我今年的收成要比康科德任何一个农夫的收成都好。
第二年,我干得比之前更好了,因为我把我所有需要翻耕的土地全部都种上了,大约有三分之一英亩。从这两年耕种的经验中,我发现我并没有被那些农业巨作吓晕,包括亚瑟?扬2的名著在内。我认为一个人倘若要过简朴的生活,只吃他自己耕种的粮食,并且耕种的土地正好满足他的所需,也没有贪欲去交换更奢华、更贵重的物品,那么几平方米的地对他来说就已足够了。用铲子耕地比用
1.蒲式耳,计量单位,1蒲式耳等于35.328升。
2.亚瑟?扬(1741-1820),农业、政治、经济等方面的英国著述家。
牛耕地又便宜很多,每次可耕作一块新地,这样就不用给旧地不断地施肥,而农场上的一切不得不做的工作,只要他夏天闲暇的时候稍微做一下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像现在的人们这样,和一头牛、一匹马、一头母牛或者猪猡拴在一起了。在这一点上,作为一个对当前社会经济措施的成败不甚关注的人,我能大公无私地说,我比康科德的每一个农夫都更独立、更自由,因为我没有把自己捆绑在一座房子或一个农场上,我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而那意愿每一刻都在千变万化。而且我的境况已经比他们好上很多,倘若我的房子被烧成灰烬,或者我的收成不好,我仍能过得跟以前一样好。
我经常觉得,不是人在圈养牲畜,简直是牲畜看守人。虽说人放牲畜更自由,但实际上是人与牲畜交换了彼此的劳动。倘若我们只考虑必需的劳动,那么看上去牲畜要占很大的便宜,它们的农场也要大得多。人所要承担的一部分交换劳动,便是要割六个星期的饲料,这可不是一场儿戏。当然世上并不存在一个在所有方面生活都很简朴的国家。也就是说,没有一个国度的哲学家是愿意犯下这种大错而来驯化牲畜劳动的。的确世上从未发生,将来也不见得会出现那么个哲学家的国度,就是出现了,我也不敢确信它一定是完美的。但是我绝对不愿意去驯服一匹马或一头牛,束缚住它,然后指挥它为我任劳任怨,因为我害怕自己变成马夫或牛倌;倘若说如果这样做,社会就会受益匪浅,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说,一个人得到好处就是另一个人利益的损失,马房里的马夫和他的主人并没有获得同样的满足感。考虑到有些公共工作没有牛马的协助是实现不了的,那么就应该让人们和牛马一起分担这种光荣的劳动;那么照此推断,人们如果完不成这种工作,是不是就变得一文不值?
当人们开始利用牛马为人类服务,做了一些不必要的和出于艺术目的的工作,还做了一些奢侈和没有价值的工作,所以,不可避免的,就有少数人要和牛马做交换工作,换言之,这些人就成为了最强者的奴隶。所以人不但为他内心深处的兽性而工作,而且这好像是一个象征,他还得为他身外的牲畜工作。虽然我们拥有很多砖瓦或石头建造的房屋,但是一个农民家境殷实与否,还得看看他的马厩超过了他的房屋到何种程度。人们说城市里建有最大的房子,专门供给此处的耕牛、奶牛和马匹居住;而且公共建筑也丝毫不逊色;但是在这个城镇里,提供给人们言论自由和信仰自由的大厅却寥寥无几。国家为什么不用抽象的思维力来作为纪念的标志,反而用宏伟的建筑给自己树立纪念碑呢?一卷《对话录》
1
可比东方的所有废墟都值得赞叹!高耸的塔楼与气派的寺院是帝王贵族的奢侈之处。一个纯洁而独立的心灵决不会屈从帝王的旨意去甘当苦力的。天才绝非任何帝王的贴身随从,金银与大理石也无法使他们动心,屈从他们旨意的情形极为少见。
我祈求上帝告诉我,锤打如此多的石头,究竟要达到何种目的呢?当我在阿卡狄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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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一个人在敲击大理石。而很多国家痴迷在疯狂的野心中,想靠留下无数打造过的石头来使它们自己流芳百世。倘若他们用同样的劳动来雕琢自己的风度,结果会如何呢?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要比建造一个高耸得足以碰到月亮的纪念碑更加值得留传。我更希望石头就待在它们原来的地方。底比斯3
的宏伟是粗俗
的,更为合理的是围绕着诚实人田地的一平方杆处的石墙,纵使一座有一百个城门的底比斯城也难以企及,因为底比斯城已经远离了人们生活的真正目标。野蛮的、外教人的宗教和文化反而建造起气派的寺院;而所谓的基督教,就没有如此做。一个国家敲打下来的石头大都用于建造了坟墓。它亲手埋葬了自己。
1.《对话录》是印度教经典《摩柯婆罗多》的一部分,以对话形式阐述印度教教义。
2.阿卡狄亚,古希腊的一个地区,象征以田园牧歌式淳朴生活为特征的世外桃源。
3.底比斯,古埃及新王国时代的首都,跨尼罗河中游两岸。
谈起金字塔,本没有什么惊奇之处。令人惊讶的是有如此多人,竟能卑微屈辱到这样的地步,耗尽他们一生的精力,为一个愚蠢的野心家建造坟墓。其实如果把他扔到尼罗河里淹死,然后再拿去喂喂野狗,似乎要更聪明,更有气魄呢。我未尝不可以给他们,也给这个家伙找到一些掩盖修饰之词,可是我才懒得这样做呢。至于那些建筑师所信仰的宗教和对艺术的热爱,全世界倒是一样,无论他们建造的是埃及的神庙,还是美国的银行大厦,总是代价大于实用价值。虚荣是他们此举的动机,还有对大蒜、面包和牛油的嗜好。一位名叫巴尔康的建筑师,年轻有为,他仿照偶像维脱鲁维1的风格,用硬铅笔和直尺设计出一个图样,设计稿立即被传到道勃苏父子的采石公司去了。当它被人们藐视了30个世纪后,如今它又被人们重新抬头凝望,并广受赞誉,相比之下,再回头看一看你们的那些高塔和纪念碑吧。城里曾有一个疯子要挖出一条直通中国的隧道,他挖掘得很深,传说他已经听得到中国的茶壶烧开水的声音,但是我决不会违背我的本性去赞美他挖的那个大洞。很多人对东西方的那些纪念碑都颇为关心,想知道是谁建造的。而我却想知道,当时是谁不肯建造这些东西的,他实际上已经超脱了这些琐屑的事情。
我还是继续统计数字吧。我当时在村中一边测量,一边做着木工的活计和各种别的工作,我能做的行业和我的手指一样多,我一共赚到了13.34美元,这是8个月的伙食费。就是指从7月4日到翌年3月1日这些日子,我记下了账单,虽然在这里我仅仅度过了两年。自己种植的土豆、少许玉米和一些豌豆不计算在内,结账那天在手上存货的市价也不包括在内,账单如下:
1.维脱鲁维,公元前1世纪古罗马建筑师,所著《建筑十书》在文艺复兴时期、巴罗克及新古典主义时期成为古典建筑的典范。
米……………………………………1.735美元糖浆…………………………………1.73美元—最便宜的糖精制成黑麦粉………………………………1.0475美元印第安玉米粉………………………0.9975美元—比黑麦便宜猪肉…………………………………0.22美元以下都是失败的试验品:
面粉…………………………………0.88美元—比印第安玉米粉贵,而且制作麻烦糖……………………………………0.80美元猪油…………………………………0.65美元苹果…………………………………0.25美元苹果干………………………………0.22美元甘薯…………………………………0.10美元一只南瓜……………………………0.06美元一只西瓜……………………………0.02美元盐……………………………………0.03美元
是的,我确实一共吃掉了8.74美元。但是倘若我不知道我的读者之中,大部分人是跟我有一样罪过的话,我是不会这样恬不知耻地公开我的过错的,他们的清单恐怕公开印刷出来,比我的还要糟糕呢。
第二年,有时我会捕鱼吃。有一次我甚至杀了一只践踏我的蚕豆田的土拨鼠。正如鞑靼人所说,它好像在灵魂转世。我吃掉它,一半也是由于试验。土拨鼠有一股麝香的香味,它给了我一番短暂的享受,不过我明白长期享受这美味是无益于健康的,即使你请来村中名厨给你烹调也无济于事。
同时,衣服和其他零用,数目虽然不多,却也有:
衣服和零星开支…………8.4075美元油和其他家庭工具………2.00美元
洗衣和补衣这类事情,多半是交给外面的人去做的,只是账单还没有送到。以下这些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花费的所有钱,可能比必须花的范围多出一点。以下是全部的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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